“记住了。”瑞王答应一声，却又说，“可是娘娘，原本不就是她想把我和六兄送到您膝下去的吗？”
他心里有些不平，当年为了争储位，就送年幼的他去承欢先帝膝下，现在父亲顺利登上大宝，就觉得他在先帝身边长大、与众不同，要当贼一样防着了，他又做错了什么？
“此一时彼一时。谁让你生在皇家呢？”苏筝叹息一声，“皇后也不容易，当年若不是她劳心劳力辅佐皇帝……总之，当初她是为了你们一家，现在她要为自己的儿子着想，也是人之常情。你千万不要表露出怨恨来，因为当初送你入宫，不可能是她一人决定的。”
当年今上入主东宫有多一波三折，如愿之后，因有奸相林思裕作祟，过得又有多谨小慎微，瑞王因为当时年纪尚幼，都不知道。而那些遭遇，多少与先帝默许的态度有关，因此出于为尊者讳的缘故，也没有人会跟他细说，苏筝更不可能多提。
她只能教这孩子面对现状，“皇后既然不喜欢你们兄弟之间往来过密，你就不要理别的兄弟，平日只管安心读书。还有一点，皇帝宠妃不少，其中没有生育的，难免有些歪心思，若找到你头上，你千万别理，但也不要得罪她们。”
苏筝细细碎碎说了许多，却越说越不放心，总怕这孩子在险恶的宫廷之中吃亏，最后又把程思义找来问计。
程思义也是看着瑞王长大的，没有多话，只荐了两个人，“殿下身边，赵静忠谨慎多智、王道敏耳目灵通，皆可用。”
当初瑞王出宫去百孙院住，就是程思义安排的，所以他身边的人，除了从小就跟着侍奉的，剩下都经了程思义之手，每个人什么样，他最清楚不过。
苏筝听了，这才放心，令瑞王谢过程思义，好好回京，“若无圣命，不要自己来探我，逢年节打发个人来就是了。”
瑞王含泪拜别，随圣驾回了京。
苏筝不是那种心事重的人，更深知每个人的日子都得自己过，为瑞王竭尽所能筹谋之后，便不再挂怀，安心在皇陵住了下来。
皇陵因山而建，苏筝的住所就在半山腰上，每日清晨被鸟鸣声唤醒，夜晚再枕着松涛入眠，听起来很有诗意，实则寂静冷清到了极点。
她从没过过这样的日子，就算幼时家境平平，那也是住在闹市之旁，家中母亲姐姐更是都擅长音律，从来不缺乐曲听。
皇陵就不同了，除了侍奉苏筝的人，就只有守卫皇陵的卫士和山脚下种田的陵户，几乎可以算得上人烟稀少。而她又是在为先帝守孝，孝中哪能奏乐？所以最初的新奇过去后，苏筝有段日子很不适应。
她不是一个会凑合过日子的人，干脆把每一天的时间都填满。
譬如早膳之后，先去拜祭先帝，或是讲些闲话，或是弹一段儿琴，既可寄托幽思，又能稍解技痒之情；之后在山中散散步，天气渐暖，野花开放，倒也有些乐趣。
午后小睡片刻，起来或是练字或是读书，半日时光不知不觉便过去了；晚膳后在院子里走走，同宫人们说说话，也就到了就寝时分。
如此按部就班，苏筝终于习惯了山中生活。
另一方面，京中也不可能忘了她，除了皇帝皇后不时打发人来给太后进献贡品，她两位姐姐、一位兄长，也都偶尔会打发人过来。
其中以二姐苏阮派人派得最勤，多则二十天，少则半月，徐国夫人一定会派她最亲信的管事娘子丽娘，来拜见太后。
丽娘不像旁人，拜见完太后回了话，就走了，她一般都要在苏筝这里住上一晚，同她说说京中新闻和苏家三府的大事小情。
比如许皇后的娘家兄弟都封了国公，早年被林思裕陷害而遭贬黜、最后死在任所的长兄许孝仁，也得到追封，并将国公爵袭给了许孝仁的长子。
“太子妃说，等过了孝期，少不得还要从许家选驸马王妃的。皇后娘娘连盛王的王妃都看好了。”
盛王就是瑞王的同胞弟弟十郎，苏筝略觉奇怪：“她为何将十郎抓得这么紧？”
“太子妃说是为了给太子殿下做帮手。我们夫人却觉得，若是为太子殿下计，盛王养在太子妃身边这许多年，怎么也够了，实不必非得娶个姓许的，大约还是为了许家荣耀。”
倒也有可能，多与皇室联姻，家族总是多一分保障，就像她们苏家一样，不但出了太子妃，她一个侄儿一个外甥还都尚了公主。
不料丽娘接着说：“听说圣上答应了贤妃娘娘，要把六公主许给贤妃娘娘的兄弟，贤妃娘娘还有个不到十岁的妹子，皇后娘娘大约是想先下手为强。”
苏筝扑哧笑了出来：“这话是不是我阿姐教你的？”
丽娘也抿着嘴乐，“夫人确实是这么说的。”
“皇帝现下还是最宠贤妃？”
丽娘点点头：“是。”
贤妃姓崔，出身平平，但两年前到了还是储君的今上身边，就一举博得宠爱，至今不衰，唯一遗憾的，是她没有生育，今上登基后，皇后也是以此为由，压了她一阶，没让圣上直接册封她为贵妃。
“那就难怪了，两边以后还有得斗呢。”
此事与苏家无干，只管瞧热闹就成，苏筝就问起姐姐一家的近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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